入秋,花事渐廖。说起来,秋天应该是菊花的主场,但事实上,这个季节里怒刷存在感的,却是桂花。如果单从花卉的体积和造型来说,菊花当仁不让,但桂花彰显它的存在感,靠的是无形的香气。
桂花极不起眼,只有米粒大小,得凑近了才看得清楚,但无数朵小花挤挤挨挨,发散出来的香气极具冲击力。一到盛开期,满城都弥漫着桂花甜润的芬芳。它的香气很奇妙,除了嗅觉上的愉悦之外,那甜蜜的香气,还能激活你的味觉,这或许是一种条件反射,在遍植桂树的江南,自古就有桂花入馔之俗。
所以,但凡拥有独立小院的江南人家,必得植上几棵桂树,方觉圆满。每年秋天,有友来访,一踏进小院,先深吸几口气,然后艳羡地轻叹一口气:“真香!”一位定居德累斯顿的女友,新入手了一幢有百年历史的别墅,还在看房子时,一见那宽敞的院子,就兴奋地跟先生商量,下次回国无论如何都要带几棵桂树植上,以慰思乡之情。
桂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起个大早,在桂树底下铺上一块大桌布,趁花上还沾满露水,打桂花。打下的桂花,挑拣清爽,再洗净沥干,一层桂花一层白糖腌好,就成糖桂花了,红白相间,分外诱人。
有了这么多瓶糖桂花压橱柜,主妇心里就底气十足了。
家里临时来了客人,煮上一碗藕粉羹先垫垫饥。一碗浅粉色的藕粉羹虽说清淡风雅,但总归感觉有点单薄怠慢,舀上一小勺糖桂花,那就是桂花藕粉羹了。顿时,馥郁芬芳,色香味俱全!
元宵节,吃汤圆,水磨粉做皮,细腻绵柔,馅用的是麻心猪油,香浓丰腴,但这馅心必要用糖桂花来拌,这只汤圆才有了灵魂!
秋天,最浓墨重彩的一道甜点,还属桂花糖藕。秋风乍起,桂花开了,荷花谢了,但埋在淤泥底下的莲藕却正是肥美壮硕。藕的清香、糯米的米香、糖浆的浓香,与桂花的甜香融在一起,咬上一口,软糯香甜,这个秋天,算是没白过了。
当然,这个时节,最风雅的事,莫过于挑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去满觉陇赏桂喝茶了。
多年前的一个秋夜,几位好友夜游西湖,循着桂香从断桥一直走到满觉陇,有位女友说晚饭没吃饿得不行,就寻了户农家,在遍植桂树的院子里坐下。清风朗月,桂子飘香。这时候,最应景的难道不是该来杯桂花茶吗?
女友却说,只需白水一杯,秋风拂过,花落满杯,不就是一杯新鲜上好的桂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