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这首字字珠玑,满含离别,直击心灵的歌曲,就是风流才子李叔同所作。
当面对生命中挚友李幻园的辞别:“如今我家破产,我们就后会有期吧。”李叔同的心里五味杂陈,曾经的你我是“天涯五友”,如今却要分别,不禁悲从中来。
情到深处,李叔同唤来妻子抚琴,伴着凄凉婉转、细腻悠扬的韵律,他思如泉涌,挥笔写下了这首《送别》。
这时的李叔同,已然站在了人世间的最高处,可高处不胜寒,这样的日子让李叔同在享受着别人几辈子都休不来的福分的时候,他却想要寻求更深一层的真谛。
偶然的机会下,他信服了友人了无意间说出的几个字:“居士不彻底,索性做了和尚吧”。
一句玩笑,李叔同却反复深思,最终他告别红尘,遁入空门,摇身一变,成为一代宗师——弘一大师。
时至今日,无数人仍不解李叔同为何出家为僧,但是后来李叔同的学生丰子恺站出来禁用三句话便解开谜团。
那么丰子恺说了怎样的三句话?李叔同又有着怎样的不为人知的经历呢?
相传,1980年李叔同的母亲临产之时,一只喜鹊衔着松枝落于屋内,遂产下一子,众人皆以为这就是祥瑞,乃是佛祖恩泽,这个孩子一生必会不凡。
这一年李叔同的母亲仅17岁,但是他的父亲李世珍已然71岁,古稀之年又得一子,李世珍自然欣喜,古人认为老年得子就会是天上麒麟转世,唤做麒麟子,又恰逢喜鹊衔松枝来报,李世珍更加确信这个儿子注定不凡。
李世珍也不是寻常人,他的才华与李鸿章齐名,晚清三才子就有他的一席之地,后弃官从商,又成巨富。
李家本就是书香门第,家里又比较笃信佛之教义,李叔同自小就受到这些影响,才思敏捷,文笔独到。
李叔同年仅5岁,就已经能背诗、诵词、读文章,李鸿章见了也连连惊叹道:“此子注定不凡啊”。
前有喜鹊衔枝报喜,后有前辈连声夸赞,李叔同自然而然的成为一家人重点培养对象,势必要把李叔同培养成一个大才。
或许是对李叔同的赞誉过多,李叔同从童年就已经受到了严厉的教育,当别的小孩子还在外边奔跑嬉戏的时候,李叔同就已经阅览古籍,能赋诗、能写词。
虽然失去了童年的欢乐,但是在这样的磨炼下,李叔同的文学底蕴被牢牢打实,为以后的绚丽绽放浇下了最有营养的汁液。
15岁的时候,他写下了让自己崭露头角的一句诗:“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这句诗让李叔同扬名,同时这句诗很难让人想象竟然是一位15岁的翩翩少年写出来的,这诗句,更像是一位老者经历沧桑发出的感叹。
西山日,草上霜,也许从这时起,李叔同心里佛学种子已经开始萌芽。
李叔同所学的越多,对世俗便越多几分反感,渐渐地,他对当下社会种种现象都甚为厌烦,但同时他也开始变得更加世俗。
青春年少,心有猛虎,李叔同迷上了戏曲,成为了梨园常客,舞台上戏子浓妆粉黛的脸庞,灵巧稳健的步伐,婉转悠扬的唱腔,乃至当红小旦的一颦一笑都让李叔同如痴如醉。
梨园中也有着一位奇女子——杨翠喜,她是众多戏园中“天仙园”的台柱子,风华绝代,只要有杨翠喜出场,戏园便人满为患,当下戏迷对杨翠喜的追逐已近乎痴狂。
但是凡人无法入了杨翠喜的眼,可李叔同看得懂,杨翠喜的低眉浅笑、灵动转身、甚至是各种花指都被李叔同看在心里。
李叔同虽没学过戏,但是凭借自己独特的才华,对戏曲文化也是有着独到的见解,有才气又有颜值,杨翠喜几乎同时关注到了这个看自己的戏能够入迷的年轻公子。
散场后,两个人并肩而行,李叔同能够讲自己对戏曲的理解完全讲述给杨翠喜,杨翠喜登台之时也会邀请李叔同同台客串,慢慢地两个人相互之间有了特殊的情感。
可无奈懵懂无知,他们竟都不了解这就是爱,而他们也等不到两个人都懂爱了,不久后一官宦人家看上了杨翠喜,就这样,李叔同与杨翠喜再也没见过。
可这件事让李叔同耿耿于怀,虽不懂爱是什么,但是却着实体会到了失去爱是什么滋味,他从未曾想到,戏中自己与杨翠喜爱而不得,现实中却也如此相似。
他的梨园之梦终归是醒了,现实依旧是现实,哪怕自己胸中有丘壑,心里有高山,还是要从现实走过,让自己沉淀下来,读书考取功名才是应该去做的。
李叔同清醒了,他并不驻足在青春年少的无知感情之中,之后他对于学习更是一丝不苟,古代科举考试八股文是官方教科书,格式严谨,韵律整齐,但是李叔同对这样的限制却不以为然,他的追求的是超然、是洒脱。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李叔同已经无法忍受八股文的诸多限制,文章写到激情处,他便纵情挥毫,常常在规定的纸张上肆意书写,一个字要占两个字的地方,一行字常常占用了两行字的地方。
李叔同却抱怨起来:“这根本不够写嘛”。因为经常把自己心中的才思挥洒一半的时候,整张纸已经被写满,李叔同还因为这样的事情得了一个“李双行”的别称。
但是李叔同毫不在乎,只要自己自然洒脱,无关乎他事,但是李叔同这样的性格在科举考试中却不占优势了。
他在科举考试的试卷之上挥洒出一篇针砭时弊的长文,明确指责时任大臣们“不晓军事而掌兵,不谙会计而理财……”
这样的长文自然不被接受,李叔同的科举生涯以名落孙山而告终。
彼时的清廷内忧外患,极其腐败,有爱国心的李叔同更是追随康有为的步伐支持维新变法,可是仅仅百日,这场变法就失败了,康有为被迫流亡海外。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李叔同因为支持变法同样被清政府通缉,他便带着一家人来到大上海,此时的李叔同相比起15岁的自己,才华更盛,气宇更轩昂,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李叔同的才思达到了巅峰。
虽然这时候李叔同已经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了婚,但是这样的包办婚姻对李叔同来说无疑是一把枷锁,李叔同于妻便没有多深的感情。
在大上海,他家财万贯,饮酒赋诗,与伶人买醉,与红颜写词,无尽才思完全展现出来,他广交朋友,游遍名胜,阅览大江南北的同时留下不少著名诗篇。
虽然生活及其奢华,但是颇具才华的李叔同知道,只有学问才能让自己的精神世界更加饱满,在纸醉金迷的上海,他竟然放下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安静书桌。
南洋公学,一个知名学府,蔡元培先生就在此处人教,出于对学问的追逐,李叔同一举考入,拜在蔡元培门下。
《诗经》,我国古代文学巨著,李叔同见解独到,将其与西方乐器融为一体,中西合璧,使诗经再次绽放光芒。
他精通书法,用笔独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无数人对其墨宝追求至深,他精通篆刻,刀笔皆是一绝。
他更爱自己的国家,留学之前写下了“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长夜凄风眠不得,度群生哪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爱国之心从诗句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日本留学期间,他的才华更是收到诸多师生的仰慕,拜在他门下的有名学生更是不胜枚举,国学大师丰子恺就是其中之一。
丰子恺曾经用一句诗形容李叔同:“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李叔同就是这样一个遗世独立的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叔同越来越想追寻人生的真谛,他对世俗总是感到痛苦,于是决定做一个深入简出的居士,过上平淡朴素的生活。
可是在一次与友人夏丐尊的谈话中,这样的居士生活戛然而止。
夏丏尊无意中说道“既然想要简单朴素,倒不如出家做了和尚,如此就更爽快”。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样的一句话让李叔同陷入沉思,思虑良久之后,他决定遁入空门,从佛法中寻求人生的真谛。
李叔同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前半生,名利皆过眼云烟,正如他诗句中那样“富贵终如草上霜”。
1916年,李叔同出家,法号弘一,这一年,弘一仅仅37岁,正是男儿郎实现理想的大好年纪。
弘一的出家让所有人感到意外,又让所有人觉得理所当然,一直以来,弘一都遗世独立,思维中透漏着一些佛家真理,而他如今皈依佛门不正是最好的归宿吗?
两年后,他的妻子始终不能放下心中的那个李叔同,便请求再来见一面,弘一答应了。
西湖之上,细雨蒙蒙,云烟缭绕,曾经同床共寝的两个人如今分立船头,弘一双手合十,眼神中充满坚定,他的妻子眼泪婆娑,满是不舍。
许久,他的妻子开口了:“叔同……”
但是这个熟悉的名字并没有使弘一留恋在曾经的繁华中,他说到:“我的法号弘一,李叔同已经不存在了。”
听到这样的话,他的妻子仍心有不甘,问道:“那么请大师告诉我,什么是爱”。
弘一说到:“爱,便是慈悲”。
弘一法师果真放弃了世俗,一心寻求佛法中人生真谛,从此青灯古佛相伴,他的心也随之另了下来。
佛家修行,有禅宗,有律宗,有密宗,禅宗讲求以觉悟参透佛理,而律宗着重遵守清规戒律,密宗提倡即身成佛。
以弘一法师的才情,禅宗似乎更为适合,但是佛家之中并没有适合与否,只有自己选择的才是适合自己的,弘一法师就选择了最为严厉的律宗。
此后竹杖芒鞋,青灯古卷,粗茶淡饭,最严厉的律宗被弘一法师一一尊行。
因为律宗中有十分重要的一条——过午不食,一次与友人聚会中,一位友人过了午时仍未赶到,弘一法师在这次的就餐中就从未动筷,只饮茶水,可见弘一法师对律宗的尊行已经十分严格。
同时,弘一法师的生活极为朴素简单,这与在大上海时期挥金如土的生活截然相反,想当年挥金如土,而如今身上一件僧衣穿了多年,破了缝,缝了又破,就这样缝缝补补一直未曾换丢弃。
弘一的书法也为世人追捧,就连写字用的宣纸他都不曾浪费,给人写过书法之后,无论剩下的宣纸有多少,他都会一并送回,丝毫不舍得丢弃一分。
上天有好生之德,弘一法师晚年重病之时就写下了遗嘱,要求自己死后火化之时,用来装尸体的龛的四脚下各放上一个装满水的碗,弘一法师此举就是为了防止火化的时候有蚂蚁或者别的小虫子顺着爬上去,一并烧死了。
弘一大师一生真正活出了自我,找到了理想中的自己,在他眼中,人生在世名利皆为虚幻,悟得生命真理才是人生最大意义。
弘一大师的学生丰子恺用三句话说出了弘一之所以出家的根本原因:
“人有三种境界,
第一是为物质:锦衣玉食,儿孙满堂,
第二是为精神:艺术追求,文学成就,
第三是为灵魂:超脱世俗,探求真谛。”
弘一大师物质精神已经满足,但是灵魂却格外空虚,所以想要寻求灵魂的归宿,而自小与佛有缘的他,最终在佛门找到了归宿。
同时,当年那只喜鹊衔来的松枝,也一直被弘一大师带在身边,知道走到生命的尽头,佛讲究的是修来世之福,想必弘一大师早已功德圆满,来世定是一位天使,在普度天下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