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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伯揭示:吴昌硕涉嫌侵占我的田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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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伯揭示:吴昌硕涉嫌侵占我的田黄

清 田黄石兽钮闲章 56g

今天继续来聊《说印(说田石)》的作者“亮伯”陈浏。前文讲到,陈浏是一位清末民初的“富二代”收藏家,这世界上有钱人不少,有文化的人也多,但像是陈浏这样又有钱又有文化的收藏天才确实少见,更稀罕的是,他特别喜欢收藏印石,无论是田黄、寿山,还是青田石,只要够珍贵、够分量、材质够极品,陈浏得了消息就要亲眼看看,满意了便收入囊中,他还在《说印》中把这些印石名品一一记载了下来。

田黄石素章 35g

不仅如此,在这部《说印》里头,更记载了不少当年的印石藏家和篆刻家雕刻家的故事,比如陈宝琛、胡广渊、徐琪、沈达、钮嘉荫、吴保初等等,其中不乏对于他们的称赞,但唯有对当时的“艺坛泰斗”吴昌硕,陈浏的意见非常之大:

“湖州吴昌硕大令摹印有时名,朱曼君孝廉亟奖之。余藏酱油青田、猪油寿山甚多,举以相属,竟不能得其一字,且石亦不返。大令复函千余言,故可诵也。”

“昌硕乾没彦复之佳石极多,兹二石(指两方田白石)亦不得免。昌硕能诗而性贪,其与彼佛,并为风雅之蟊。坐使彦复失其秘玩,余亦不能再见,乌(疑为‘焉’误)得不嗤其为人。”

“景家石悉归于彦复,今已为彼佛及吴昌硕所乾没。”

清 吴昌硕为陈浏篆 田黄貔貅钮印 望云轩 41g

言语间一直指责吴昌硕,说是藏家寄石头给吴昌硕刻印,吴昌硕不但不刻,反而侵占了这些佳石,这里头不仅有陈浏自己的酱油青田石、猪油白寿山石,更有陈浏好友吴保初(字彦复)的田黄田白。这算是陈浏的“独家爆料”了。在大家的印象以及各种资料的记载里,吴昌硕是一个温和幽默又肯提携后辈的海派“领袖级”的人物,怎么到了陈浏这里,居然变成了一个人品低劣、秉性贪婪的“风雅之蟊”了?

陈浏在当时清末民初的京城藏界颇有地位,《说印》又曾经在中国画学研究会的《艺林月刊》这种相当有分量的刊物上连载,要是说陈浏撒谎,那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敢在专业的艺术刊物上污蔑一位海派艺坛的盟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吴昌硕篆 田黄石印章 88g

而且,关于吴昌硕侵吞自己以及其他藏家印石的事情,陈浏也不止是在《说印》里提过,查阅相关论文,陈浏甚至在他自己的诗集里专门收录了一组与此事有关的诗文《得吴昌硕大令俊卿乞哀书》,其中一首写道:“佳章十九(青田六方,寿山石十三方)数家珍,都被先生赠贵人。曳白何曾留一字,张丘未免太伤神。”这连数量都有了,确实是言之凿凿。

吴昌硕篆 将军洞芙蓉石太平有象钮章

对于这样的指责,吴昌硕要是不站出来反驳,大概时人都会认为他“心虚”了,再说平白无故被人说自己贪污藏家石头,谁以后还敢拜托吴昌硕刻印呢?因此吴昌硕不得不站出来说明情况了,就在《金刚钻月刊》的《说印》一文后面,附上了当时吴昌硕回复给陈浏的信件,这封信写得很长,这里挑重点句子给大家瞅瞅:

寂园先生足下,京华违阔……昔在都时,承以印石见属,忽次未遑细检,颇忆既多且巨,不欲有辜台命。辄袖以归。拟俟暇日奏刀。丙丁之间,榷稅樅阳,适遭大水,几溢室庐,略如吾乡铁桥老人官睦州时情景。图书箧笥,悉委洪流。仆方困疾,老妻挾之出险。觅舟离皖,身外之物,势不及省措。朋好之索书画与摹印者,多弃于是。正不独媿对执事而已。比适苏阊,大病几绝,得陈莲舫徵君百方治之。逎获于今日,其未能一一通函道歉,亦可谅也。事阅多年,足下催索固宜,相责亦当。而循绎数四,有难索解者,足以谓仆一去杳然,且谓二次入京,避不一面,区区数印,刻不刻何常之有,何致窘同亡命……奈此印已不能问诸水滨,微足下言,仆早已忘,六与十三之数,更不知何者为酱油猪油之品……石既不存,何敢受润,赤提奉缴,藉道歉怀。

吴昌硕篆 芙蓉石自用闲章

在这封信里,吴昌硕说陈浏的确是交给他印章让他刻印,他也不想辜负陈浏的嘱托,本来把印章拿回家去就准备有空的时候给陈浏刻好,可没想到突发大水,把他屋子书房里的图书印章各种“家伙事儿”都给冲走了,不仅是陈浏的印章委之洪流,他好些朋友拜托给他的书画印章也都在这次的洪水中“消失”了。本来这事应该要给陈浏写信道歉的,但是刚好生病所以就给抛在脑后了。不过,我吴昌硕何许人也,区区几枚印章刻不刻都是常有的事,我怎么会因为这个事躲着你呢?至于陈浏你非要说什么酱油青田什么猪油寿山,还有六方十三方的,我是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些数字。另外,石头不在了,我也不敢收你的润刀费,现在还给你,以表歉意。

吴昌硕刻 芙蓉石兽钮闲章

这……

所以石头真的在吴昌硕那里“失踪”了!总之那么多田黄和寿山石的的确确是在吴昌硕手上变没的!至少从这一点上来看,陈浏没有说谎。至于陈浏指责吴昌硕侵吞了藏家的印石,吴昌硕给出的解释是“是洪水‘侵吞’的,和我没有关系”,然而……

那么多田黄、寿山石、青田石佳品在吴昌硕手上被洪水冲走了,要说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一点责任也不用负,只要退还润刀费就完事了——听起来无论如何,都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当我们仔细阅读吴昌硕的回信,就会发现他在用词上相当微妙,特别是关于印石数量的问题上,信件开头说的是“多且巨”,到了说石头没了之后,就变成了“区区数印”,未免自相矛盾,让人难以信服。

吴昌硕刻 黄芙蓉石兽钮椭圆朱文印

而关于“印章被洪水冲没了”这样的结论,陈浏也给出了强有力的反驳。他在前文那组《得吴昌硕大令俊卿乞哀书》诗句的自注上,写道:“余于祁氏斋中见余石章,则大令所赠,翁、李尚书家皆有之,而余未得其一字。”意思很明显了,我都在别人家里看到我寄给吴昌硕篆刻的印石了,明显就是你吴昌硕送给他们的,非找借口说什么“洪水”,可就很没劲了吧?

吴昌硕印集

从双方相互的几次“质证”中,个人感觉陈浏显得比较“有理有据”,不仅有自己的还有好友的经历,而且连印石的最终去向都说得头头是道,虽然话说得很难听,但换做任何一个人,损失了这么多极品印石,估计说出来的话会比陈浏更难听。而反观吴昌硕一方,不但数年没有给对方一个交代,最后给出的“洪水冲走印石所以我不负责赔偿”的理由也显得比较虚弱无力,不知大家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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