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来电话了,这哥儿们真够朋友!
他说明天准备带我们去洛克斯通(Rockston),为此,他把自己手里的活都停了下来,铺子由他老婆管着。
“你们只需明天一早赶到林登来,那边的钓事都有朋友给你们做了安排。你们打个电话给老傅,他想去埃塞奎博河钓鱼已经很久了。去那里的路有点难走,你们那个小车可不行,开我的车去吧,我的车是四驱的。”
老傅听说要去埃塞奎博河钓鱼,乐不可支,连声说要去要去,连生意都不想做了。
他说那个埃塞奎博河呀,是圭亚那第一大河,可是个了不得的钓鱼好地方,每年圭亚那的钓鱼比赛,铁定都是放在那个地方,为什么?鱼多呀,圭亚那出产的淡水鱼,那条河里差不多都有,以前有个华人还在那里钓到过170磅的大鱼。
到那个地方去钓鱼,只要钩大线粗竿子硬,鱼上钩了玩了命往上死拽,没什么道理可讲!
一番话说得我跟老吴面面相觑,照说我们两个也不算菜鸟,这世界上能钓鱼的地方也跑过不少,好成这样子的地方还是第一次听说,由不得我们不胡思乱想一番。
终于坐到萨克那辆四轮驱动的车里面了。
说到他的那辆四轮驱动的福特车,我就想笑。
我估计这辆车出厂的时候,萨克的爸爸都没有出生,车旧得连铭牌几乎都看不清楚,破到连驾驶室顶上都露了馅,填充的棉花耷拉下来,黑黑的分不清楚原来的颜色;车门关不上不说,换成四驱时要用个铁钩子钩住机件往外拉,真的长见识了。
萨克说,你不要怕,这车旧是旧了点,但有个大优点,耐操,关键时候不掉链子,不信咱走着瞧!
洛克斯通离乔治敦200多公里,一出了林登就一个劲地往山里开。
老傅没有骗我们,那种简易的山间泥路被装载木材的载重车压得惨不忍睹,一个深坑连着一个深坑,最深的坑深度可达1米多,看得我心惊肉跳,没有四轮驱动车还真的玩不转。
萨克也没有骗我们,那辆老车还真不是吃素的,每当我们陷进一个泥坑,我心里叫声完了,可萨克一脚油门,车屁股上喷出一阵黑烟,扭啊扭的总能够从深坑里挣扎出来,这一路走得刺激,颠得我们把大肠都要吐出来。
地方到了,那是埃塞奎博河中游的一段,河流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水流平缓而清澈。
萨克的朋友过来接我们,他的名字很有拉风,叫Ray,在英文里是射线的意思。
时间已经不早了,寒暄的话不多说,立马动手往船上搬东西。萨克力大无穷,两个手提溜了十几样东西,我们要搬个几趟,他来回两趟就都搞定了。
我和老吴私下里开玩笑把萨克叫做“阿拉阿克巴”——阿拉伯语“真主伟大”的意思,那些搞自杀袭击的恐怖分子在拉响引信之前都要来上这么一嗓子。
对这个热心豪爽的穆斯林朋友,我们没有不敬的意思,这么叫只是觉得好玩,可不能让萨克给知道了。
东西搬完,立马开船,我们都已经心急如焚了。
小艇拉出两条白浪,在平静的河面上高速飞驰,两岸苍郁的雨林在眼前一掠而过,这情景太像是在亚马孙了,这么说太对了,其实圭亚那也在亚马逊雨林的范畴之内,说它是亚马孙其实也没错。
全船的人都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之中,正乐着呢,突然引擎一阵怪响,速度一下子掉了下来,把全船的人搞了一个前俯后仰。啊呀,出状况了!
Ray收起引擎,检查了半天,很丧气地说里面有个什么零件坏了,看看能不能修好。
全船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是否能整出什么奇迹来,鼓捣了三刻钟,萨克也上去一起帮忙,可惜妙手回不了春,那马达死得翘翘的。
热带的太阳此时火辣辣地晒下来,顷刻间把光着脑袋的老傅晒得像煮熟的小龙虾。
我说老傅你也是的,出来钓鱼怎么就不戴个帽子。他说走得匆忙,忘了。这人实在是蛮好玩的。
最后,两个人黔驴技穷,说打电话求援吧。雨林里的信号时断时续,急死外国人了,但终于联系上。
半小时后,有人开着小艇送了一个引擎过来,Ray和萨克两人七手八脚地换过来,一抽引擎,嘿,着了!一看手表,都快11点了,早上最好的钓鱼时间就这么错过了。
船终于靠岸了,我以为钓鱼地点到了,伸手就过去拽渔具包。
萨克说别动别动,我们钓鱼的那个湖在山上,现在我们得把船抬到山上去。啊?还有这种事情?萨克说咱们要钓的巨骨舌鱼比拉卢库就在那个湖里,干点累活也值得。
萨克身先士卒,拿出铁链子拴在船头,Ray从船里拿出一捧圆木棍垫在船下面,原来他们早有准备。
我们一起呼着号子,推的推,拉的拉。
萨克天生神力,这“阿拉阿克巴”真不是白叫的。每个人搞出一身臭汗,终于把船给拉上了高地,这就看到那个神奇的湖了。
湖不大,也就七八百米长,沿湖一圈都是雨林,沿岸都是掉进水里几百年的枯枝烂树,这地方看来有些难钓了。
大家都拿起船桨准备开划,Ray手抬一指:“看哪!”哎呀我的天哪,离我们十几米远的水面上,悄悄地浮起三条巨骨舌鱼,一条足有2米,另外两条有个一米三四的样子,它们在水面上缓缓移动,张开大嘴吸了几口气,又悄然下沉。
这巨骨舌鱼是用鳃和肺交替呼吸的,鳃吸收的氧气往往不够用,所以每过一段时间,它们必须浮出水面,用肺来吸收空气。
夸张点说,如果把它们按在水底,时间长了它们就会淹死。
所以,只要有巨骨舌鱼的水域,发现它们是不难的。
Ray现身说法,把带来的饵鱼切成大块挂上钩,远远地投入水中。
我们也有样学样,纷纷将钓组投向四面八方,幻想着五分钟以后会有一个剧烈的咬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个多小时了,眼睛瞪累了,脖子也伸得酸了,全船竟然连一个咬口也没有,大家的心都直往下沉,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劲儿不知跑哪去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在钓巨骨舌鱼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水面,发现在枯树之间爆发过好几次炸水。
我估计那不是孔雀鲈就是什么我猜不到的掠食性鱼类,于是收了钓组,换上一个15厘米长的米诺,一甩手投到枯枝之间,收回来没有动静,接下来换个角度再投,还是没有咬口。
我耐着性子不断地投,不断地让拟饵做出小鱼受惊飞蹿和垂死扭动的姿态,投来投去投得我自己都要没信心了。
可就在灰心丧气的间隙中,猛然间一个炸水,竿梢就下去了,我条件反射一收竿,有东西了,钓到了全船第一条,那是一条只有1尺长的孔雀鲈,却在收到船边时一个洗鳃,众目睽睽之下脱钩而去。
大家都被巨骨舌鱼折磨得有气无力,看到此情此景,又活过来了,都换上了路亚,于是拟饵落水的声音此起彼伏,挂树的挂树,钩底的钩底,一片乱哄哄中,Ray成功钓上来一条两磅重的孔雀鲈。
我因为第一条开竿鱼没有拿上来,觉得很没面子,决定定下心来,不要去想巨骨舌鱼了,集中注意力再干条大孔雀鲈,让他们看看老头子也不是吃素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等到了第二口,一收竿就觉得这不是孔雀鲈,它既不炸水也不洗鳃,中钩后只是一个劲地往水下猛钻,等收到水面看到鱼时,我悲喜交加,悲的是那可不是漂亮的孔雀鲈,而是一条亚马孙食人鱼族中最凶狠的黑食人鱼,喜的是这个尺寸的黑食人鱼即便在亚马孙也不多见,总算让我出了一口恶气。
一招得手,接着再来,果然给面子,又来一条还是黑食人鱼,尺寸跟前一条不遑多让,然后再上一条巴掌大的不知名小鱼,这下就真的停口了。
Ray看到那条小鱼,登时眼中放光,从船舱底下翻出来一盘好粗的尼龙线,装上一个大钩,他说这种小鱼是比拉卢库最爱吃的零食,这次下钩一定成功!
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鱼钩扔进水里,没过多久,众目睽睽之下,那么粗的线一下子拉直了!Ray大喝一声来吧,猛地一下往上一拽,什么都没中。
Ray后悔得直拍膝盖:哎呀拉早了拉早了!大家一片惋惜之声,比自己跑了鱼都痛苦。
正乱哄哄的时候,突然晴空中响起一个炸雷,接着就下起雨来,原以为这种热带地方的雨下得猛,但是下不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想不到这雨越下越来劲,到后来大家都丢了钓具,用衣服包住头,身子缩成一团。
即便这样,还是从里到外湿了个透。只一会儿,船里就积了寸把来深的水,所有的钓具都泡在水里面,大家只好轮流往外舀水,不然要不了半个小时,咱们的船就要沉了。
这雨一连下了两个小时,猛然间说停就停,刹那间又是阳光嚯嚯,真是见鬼了。
一看表,都快到下午4点了,再不返航就来不及了,于是我们又把船抬上岸,这次是把船往下抬到河边去。你以为比往上抬要省力?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抬船上山的那条路被我们踩得光光溜溜的,被雨一泡,滑得就像涂了油一样,空着手走上前,一不留神就滑一个屁股蹲儿,何况还要抬一艘船,真是一步三滑,两步一个屁股蹲儿,才往下移动了十几米,一个个就已经成泥猴了,只听到中文英文此起彼伏,内容都是同一句粗口。
等好不容易挨到河边,个个筋疲力尽,想到回程那条泥路,不知道被雨水泡成什么样子,想到就揪心。萨克啊,就指望你“阿拉阿克巴”了!
一天下来,全船就钓了不到十条鱼,只有老傅“剃光头”。老傅你前几天怎么说来着?钩大线粗竿子硬,没道理可讲,硬拖死拽就是王道。老傅你给我再讲一遍,我保证老吴不打你!(墨西哥·李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