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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丁克一族的生活如何诗意盎然?——一位北京老人的自述

08-30

离婚后丁克一族的生活如何诗意盎然?——一位北京老人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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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讲述的第4711位真人故事

我是赵姐,50后,65岁的徒步爱好者,旅居在腾冲的北京人。

在知天命的年纪,我的父母、哥哥相继离世。结婚20多年的丈夫,却在继承遗产后,坚持要离婚。

我年轻时没要孩子,那时候觉得天都塌了:“我没有家了。”

离婚后搬进新房子的那天,阳光特别灿烂,从南面洒进来,铺满了整个房间,我突然一下子释怀了。

我有一群相知多年的闺蜜,有一家经营多年的公司,还有一个坚持了几十年的爱好,我拥有那么多!怕什么呢?

(我是赵姐)

大建设时期,我出生在北京一个工人家庭,一家人生活在丰台长辛店,虽然离城区不远,但很闭塞,住的地方也很狭小,透不进光来,感觉天都是黑的。

每到寒暑假,我会花5块钱买一张“月票”,一个月内北京的公交车可以随便坐。我没有目的地,到处转悠,父母也不管我去哪里,只要最后能回家就行。

我从小喜欢唱歌,听别人说起音乐学院,就坐了好久的车去看。当时想:等将来长大了,我一定要跳出那个小地方。

高中毕业那年,正好赶上国家恢复高考,我被选到专门组成的高考复习班。一个班40多人,都选的理科,我也跟风选了理科。

考了两年没考上,学到脑子疼,到第三年,实在是受不了,不想考了。刚好父亲突发脑血栓,从单位病退,迫切逃离的我去工厂接了他的班。

(在红海滩)

父亲所在的桥梁厂,是做桥墩柱的,就是大桥底下的水泥柱子。

我成了一个三班倒的工人,在大厂房里给钢模刷肥皂水,以保证水泥柱子的表面光滑。大夜班的时候,从夜里12点到早上8点,一干就是一宿。

那会儿在国营工厂当工人,是一件特别光荣的事。但干着干着就觉得枯燥无味了,每天就那么点事儿,简单又重复,没什么可学的,也看不到前途。

当初迫切想摆脱学习的苦,却发现,没有什么可学的日子更苦。

但很快,我找到了苦中作乐的方式。

桥梁厂很大,有四五千人,工厂有专门的宣传队,除了平时的文艺汇演,每年还会去其他工厂慰问演出。

我中学就唱八大样板戏,到单位后,很快成为文艺积极分子,还成了宣传队的独唱。

(在北京市工人合唱团的演出)

我的第一个老师,工会主席,是从南京歌舞团退役下来的。不仅教我唱歌,还把我推荐到文化宫学习,那里的老师是中央乐团的。

连上了两期声乐班后,老师觉得我底子不错,收我做学生,每周末去他家里学。

我还报了一个音乐函授班,类似现在的大专,学习了三年专业理论知识。

不断被充实的日子,过得飞快。我的专业能力,也提升得飞快,考进了北京最早的工人合唱团。

1985年,《北京日报》想组建一个社会活动部,将我从厂里借调过去,负责人说等部门审批通过,就可以正式调到部里。

那段时间,我走路都能蹦起来,感觉人生充满希望,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跳出丰台到城区。

半年里我们搞了很多场大型演出,逐渐形成一个团队,每个人都充满热情。

很遗憾,最终部门审批没通过,我只能重回原来的工厂。

(早年在南非好望角)

就在这个节点上,姐姐所在的塑料总公司有名额空出来,帮我转调了过去,至少不用再做劳力了。

在那里的18年,我获得了人生第一个重要转机。

塑料总公司由二轻局直辖,下属有19个厂区,生产各种塑料制品,比如塑料管、塑料花等。

前5年我都在熬时间,直到1990年北京举办亚运会,我才有了新发展。

那是我们国家第一次举办大型国际赛事,特别重视。为此,公司专门开拓了新业务,做一次性餐具,泡沫餐盒、塑料杯、一次性筷子和勺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的。

位于长安街的南池子营业部,专门负责这项业务,我被调过去做销售。

我没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也没什么人脉,销售任务让我觉得很有压力,却又很吸引我。

每天早上到营业部报到之后,我就开始满大街找客户,挨家挨户问:“我是做一次性餐具的,你需不需要?”

(在北京朝阳奥加酒店的美术馆)

别人说要,我心里就高兴;被拒绝,心里就不舒服;碰到态度特别不好的,会很沮丧。心情每天都在这种巨大的落差里跌宕起伏,特别难受。

既然做了这份工作,就得面对这些。慢慢地,我的心态变得平和了,被拒绝也能很快消化:“这家不要,就往下一家走,总能找到需要的人。”

坚持不懈地走访了好几个月,北京有名的大饭店、大型的办公用品公司、最早的外企科技公司、洋快餐店等,都成了我的客户。

随着亚运会开幕,产品爆火,每次送货的时候,10辆三轮车排成长队,在大街上浩浩荡荡开过,我心里的那种满足感,无以言表。

我一生当中,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段经历。面对有挑战的工作,虽然会有压力,但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做出了不错的成绩,使得家庭生活品质、自己的社会接触面,以及自身素养都得到了提升,很有成就感。

(在上海疫情封城时陪一位从国外回来的老姐)

更让我开心的是,工作的地方距离合唱团排练的文化宫,只有几百米。排练都在晚上,我下班溜达几分钟就到了。

虽然没能成为专业演唱者,但这项业余爱好我一直没放下,到现在唱了40多年了。

那时的工人合唱团,正是鼎盛时期,我因此参加了很多大型演出,比如1997年香港回归之夜、1998年冬奥会的国际大合唱,也曾出现在《复兴之路》、《军魂颂》、《红色娘子军》的歌舞表演里。

印象特别深的一次,是在指挥家张铮的带领下,去瑞士参加国际合唱团比赛。去到那才发现,我们的水平和世界水平差距太大了。

很多国家的合唱团,在无伴奏的情况下,依然能保持较高的音准和整齐度,而我们就差很多。

越是如此,就越需要走出去,看到人家强势的地方在哪里,才有机会打赢它。

(在指挥家张铮的带领下到瑞士参加国际合唱团比赛)

45岁的中年危机,着实让我措手不及。

2003年,因为文化旧址修复,营业部被拆,那时公司已经在走下坡路,便借机将我们遣散。

在长安街上风风火火那么多年的我,下岗了!这对我心理冲击很大。怎么突然就没工作了呢?才45岁就要下岗了吗?

没到退休年纪,却被提前遣散回家,有种很沮丧很卑微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下岗”成了我人生中第二个重要转机。

“既然单位没了,那就自己干呗!”很快,我注册了一家公司。

这么多年,我和客户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因为做的是消耗品,客户需求量大且稳定。从给单位干,到给自己干,工作内容差别不大,但收入一下子翻了很多倍。

人生就是这样,祸兮福所依,当你走到低谷时,也可能是“质变”的时刻到了。

2008年,我通过和其中一家大客户公司合作,为奥运会场馆提供了所有一次性物料,心里特别自豪。

(在黄骅出海打鱼)

工作上可以通过努力赢得转机,但人的衰老却无法逆转。在我50岁前后那几年,我的父母和哥哥相继离世。

母亲这一生特别不容易,年轻时在工厂上班,为了挣钱补贴家用,累到吐血。刚退休三个月,父亲就得了脑血栓半身瘫痪,母亲一直耐心照顾他近30年。

查出结肠癌时,母亲80岁了,我陪了她一年,中间做了两次手术,不作不闹很安静,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她一直都是这样,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

有一天,她问我:“我是不是挺乖的?”我当时好心酸,跑到卫生间叭叭掉眼泪。我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心里好悲伤,这辈子她从来没有畅快地活过。

她走的时候,我反而很平静,可能是该掉的眼泪都掉完了,能为她做的事情也都做了,我没有遗憾。人终有一老,也终有一死,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规律。

在她走后的第二年,父亲也走了。没多久,哥哥查出胃癌,也走了。

(在弥勒东风韵万花筒城堡)

哥哥治疗那段时间,我正处在第二次中年危机的漩涡里。

我们那一代,不懂夫妻经营之道。挣钱养家那些年,我忽略了丈夫的感受。

他父亲原本是参谋长,属于高干家庭,在他分配工作的时候,遇到特殊时期,对工作的不满,一直让他觉得命运不公。

90年代下海潮,他也努力过,但没做成什么事。

他大姨也是高干家庭,没有孩子,生病都是我们在照顾,离世的时候,留下了房产,其中一套卖了,让他在经济上一下子大翻身,把以前压抑的情绪和不满全部翻了出来。

年轻时不把情绪当回事,更不懂得情绪需要疏导,不爆发的时候还好,一爆发就是不可挽回。

(在丽江白沙古镇)

当时我感觉天都要塌了,爹妈没了,哥哥没了,家也要没了,好像步入了深渊。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的最低谷,每天都很难熬。

两个人的感情,不能说有多好,但一起生活了20多年,亲情上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因此一直拖着不愿意离婚。

但是,撕破脸了的两个人,只会越看越互相生厌,动不动就吵架,要么就冷着脸。那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成了插进心口的刀子,到最后,那个家没法待了,也不想回了。

可是,我一想到要搬离生活了20多年的军区大院,独自一人去适应外面的生活,感觉好难。明知婚姻前途昏暗,又不想打破现状,一直处在纠结中,熬了一年多,精气神都被耗光了。

合唱团的闺蜜们,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有时候在她们那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从帮我分析出主意,到最后都劝我:“别熬了,时间长了会生病的。”

(在天门山森林公园徒步)

2012年,我搬出了那个“家”,带着我养的两条狗。年轻时没要孩子,两边的父母都去世了,我们离婚不涉及任何人。

搬进新房子的那天,阳光特别灿烂,从南面洒进来,铺满了整个房间,我一下子释怀了。

阳光,真的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解脱了,终于从暗无天日的坑里出来了,可以舒舒服服待在家里了。

女人更容易依赖婚姻,依赖家庭,但是,当两个人缘分尽了,有一方或者双方感情变了,就没必要纠结。保障好自己的利益,拿好该拿的东西,尽快离开不利于自己的生存环境,少受折磨。

在新地方,我认识了两个慷慨友好的邻居。有一次,我腰不舒服,在家里躺着,他们一天两三趟来给我送吃的,特别温暖。

那时候,我的公司还在经营,还有生意等着我去做;我还在唱歌,还能用自己多年的演唱经验,感染年轻的学生们;我还有很多相识多年、兴趣相投的好朋友......

(在天门山森林公园的天门洞)

我逐渐融入了新的节奏,一个人的生活越过越舒适。

我重新布置了房间,买了很多赏心悦目的东西。让我看着高兴,就是这些东西的价值。

我喜欢喝茶,托朋友买了一只茶杯。一开始没什么纹路,用着用着纹路就裂开了,一段时间后,又变成了新的花样,特别有意思,感觉它是有生命的。

我喜欢鸡尾酒,度数不太高,颜色又漂亮,夏天加一点冰块,喝起来很爽,有一点点上头的感觉,睡觉会很舒服。

后来从朋友那得到一些调酒配方,我就在家里瞎琢磨,有时甜度差一点,有时酒精度差一点。到第二天再稍加调整,摸索出一杯专属自己口感的酒,哄自己开心。

遇到喜欢的事物,我会深入去探究,把带给自己正向能量的东西,融入生活里。

每年我都会出国旅行一两次,和闺蜜们一起去了二三十个国家,最喜欢的是希腊,那是我唯一想要再去一趟的地方。

(自己调的鸡尾酒,越来越像样)

4年前的一次偶遇,让已经60岁的我,爱上了徒步。

一天,我在森林公园游玩,遇上一个徒步队,他们每个周末都有活动,那天是刚包完饺子来爬山。

我一听挺有意思的,跟着参加了几次徒步,能感觉自己的体能迅速上升,就坚持跟他们一起走,到后来几乎每个周末都去。

平时上街背个包都觉得沉,徒步以后,背着大背包,装着吃的喝的,尤其夏天,又是啤酒又是水,也不觉得沉,也不觉得累了。

去年春节,我徒步走完虎跳峡,它是世界十大经典徒步线路之一。全程近20公里,连着两天沿着山脊一直走,底下是湍急的金沙江,旁边是雄奇险峻的哈巴雪山,我被眼前的高原美景震撼了。

好多人不理解,觉得“你都那么大岁数了,别逞能”。不是我逞能,而是徒步真的会让人上瘾。虽然一天要走十多公里,往上走有点累,但从山顶往下走的时候很轻松,那种不断征服的感觉,特别爽。

(在世界十大经典徒步线路之一的虎跳峡)

今年夏天,我和朋友一起到云南腾冲避暑。

到了这个年龄,受不了北京三十七八度的高温,热得人烦躁,觉也睡不好。

来之前觉得腾冲可能比较凉快,想尽量找带空调的房子。来了之后发现,何止是凉快,早晚都有点冷,根本用不上空调。

这里的空气很好,植被很多,推开窗,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绿色植被,特别养眼。当地有很多果树,也没人看着,就像古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往来邻里没有一点坏想法,心灵很干净。

对于年轻人来说,北京的工作学习机会要多一些,但对于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哪里舒服就呆在哪里。

来了没多久,我就在网上找到了当地的徒步队,每周末去徒步爬山,在山里吃当地的美食,出透了一身汗回来,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间,特别舒服。

(在腾冲旅居)

很多人问我,不要孩子后悔吗?

说实话,看到有的小孩养得特别好,能力强又孝顺,挺羡慕的,但我不后悔。孩子养得好是一种幸运,养不好就是互相折磨,我见过待在家里啃老的太多了。

到了我这个年纪,正是经济、时间上有了一点自由,能享受生活的时候。但很多同龄人却在带孙子孙女,不帮着带,年轻夫妻就没办法工作。带个十年八年,老到没体力没脑力了,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没孩子,反而让我更愿意接受新事物、探究新事物。我精通手机上的一切,跟朋友出去玩,我总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有一次,我在旅居小区附近,发现了一家小酒馆,开在森林里,依傍大树建了一个小阁楼,像藏在森林里的秘境。

人不能老待在一个地方,要出去走走看看,有些东西不是靠想象出来的,见识过了,才会知道,生活还有很多种可能性。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自由又舒适。

【口述:赵姐

【撰文:从铭】

【编辑:醉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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