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灼灼柳髳髳,阳春三月,在温润如玉的江南,十里春风乎至。东山,是一座伸展于太湖东首的一座狭长型半岛,通往的去路,仅一条风光最美的太湖大道,这座远离姑苏城40多公里的小镇,古弄即是街口,老宅即是厅堂。东山风物清嘉,享有“花果山”,“渔米乡”的美誉,其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东山的碧螺春茶。
遇见茶人邱晓庭是在陆巷的民宿里,他既是这座老宅金元堂的堂主,又是岚庭碧螺春的品牌创始人。比起这样的名头,晓庭更喜欢别人叫他小邱。他是80后,曾经也是一名苏大理工男。也许是东山人的天性使然,也许是这里淳朴无争的乡间生活,让他逃离市区,归隐于此,寻求内心的踏实与平静。
小邱的父辈便是茶农,在东山,他或许是极其少见的年轻人了,走在古巷中的石板路上,弯弯绕绕,深宅大院,居住着的几乎全是上了岁数的长者,每过家家户户门前,招呼一声,便是问安。很好奇,这样年纪轻轻的他,在这样与世隔绝的避世小岛,是如何做起了茶人,如何让那明前东山碧螺春恭送于各地茶友手中。
说起东山碧螺春,当地茶农常唱道:“铜丝条,蜜蜂腿,螺旋形,浑身毛....”,碧螺春原本俗名“吓煞人香”,冲泡后花果香浓郁,后得康熙帝巡太湖赐其雅名——碧螺春。碧螺春,如其名,汤色碧绿,干茶卷曲如螺,春分之后、清明之前采摘,冲泡后鲜爽生津。
小邱与茶的缘分源于天时地利与人和。众所周知,阳光、雨水、温度、土壤,这些天然的地理条件是出产好茶不可或缺的优势,生为一株洞庭碧螺春,在这富饶的东山之上,花果相间种植,春饮碧螺茶,夏结枇杷果,秋赏红桔熟,冬雪覆山林,碧螺春茶吸收果味、花香,太湖上氤氲的水汽、东山的日照,整整沉淀、吸收了一年的养分,才发出这鲜嫩细软的芽尖儿,一芽一叶,形似旗枪。这里祖祖辈辈种茶种果,依湖而居、依山养人,农户们大多在休渔期采茶炒制,忙得不亦乐乎。
在东山,还保留着传统的生产合作社制,小邱的岚庭碧螺春茶叶合作社,大约183亩的茶园,集结了大半东山40岁以上的炒茶老师傅,有些是父辈起即是茶农的世代之交,有些是炒茶工艺非遗文化的传承人。他坚持所有的炒茶师傅,必须使用最传统的土灶来炒,每到春茶上市的季节,每个炒茶师傅几乎都要在自家的灶台上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一锅茶的炒制要经历多道工序,就这样站在灶台前,持续45分钟的杀青、翻腾、揉捻、搓团……
老道的师傅往往都是一边搁置在肘垫上,一手用力揉压,随着身体的节奏,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那双手中的茶叶团上,大约要6-8万个鲜叶才能揉制出一整锅,仅仅一斤多的干茶。每到春茶上市的日子,小邱也会和老师傅们一起添柴生火、学习茶叶炒制的手工工艺,在他眼里,这些忙了半辈子的手艺,都是东山人的骄傲,他说,我们这一代选择坚守的人,已经愈来愈少了。
碧螺春树种多样,在山头里也是生长于果树之间,对于农户来说,茶叶的产量可能不如果树来的实在,有些农户就会在夏秋会把树种砍掉来种植其他,有些老树种母本就会变得越来越少。邱晓庭身为专业的国家一级评茶师,当然知道碧螺春之所以被称作“吓煞人香”、清香扑鼻,多是由于它是群体小叶种的属性,会带有花果香气的综合味道,为了保证东山碧螺春树种的多样性,同时也帮助农户们解决最实际的生存问题,他常常会加价收购不同树种的农户的鲜叶,以保证他们不再随意砍掉这些珍贵的树种。
就连传统的古法土灶炒茶工艺,也有人开始换作了方便的煤气。可在岚庭碧螺春合作社的农户,家家门前都能看到,垒砌成堆的柴火、新砍的橘树枝,等待着随时成为那炉火中穿梭的焦枝。在晓庭看来,煤气的急冷急热的特性,永远代替不了土灶的价值,那种慢慢蒸腾起来的热度是对碧螺春细嫩叶芽绝好保护,他打趣说:“用橘树烧出的火苗,兴许还有股果树的味道在吧!”
在他的眼中,总有些东西,是无法用进步、或者说进化来替代的,正如碧螺春的手工揉捻,纵使再辛苦,也要靠师傅们的双手去感知,感知那微微灼热的温度,叶芽的干湿,鲜叶的细软与韧度。他总觉得,手工茶是有灵魂的,你看它们如此娇弱、细嫩的身躯在这有温度的土灶里,一点点的蒸腾、翻炒、揉捻,而后杀青,每一个步骤都是经历了一番千锤百炼,从采摘到挑拣,直至最后成为干茶,遇水后又在汤汁里幻化成原本的鲜嫩模样,如果不是有灵魂,有记忆,怎会将自己舒展的那么美呢!
听着那噼里啪啦的柴烧的声响,随着充满节奏和力度感的揉搓,就在东山的陆巷金元堂,有一位改建老宅做为民宿的年轻人,选择了湖光万顷的太湖边,只想尽自己绵薄之力,将这洞庭茶文化的传统原原本本的保留下去,等待着与你的不期而遇,为你斟上一壶脉脉温情的洞庭碧螺春。茶有岚庭,夫何所求,兰馨韵浓,庭满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