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虎租用的根雕工作室在青山如黛、翠绿欲滴的双凤山下。两间砖混结构的平板房,一间堆放着粗糙无奇、蓬头垢面的树根,让人无法与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联系起来,一旁摆放着雕刻用具。另一间陈列成品根雕和奇石工艺品,有和尚、仕女、鹰隼、苍龙、茶壶等,在粗粝的原木博古架上满满当当,形态各异,散发着原木的香味,好像一场群贤毕至的盛会。地上的根雕茶台呆呆地望着我们,静待着围炉煮茶、腾云驾雾招待来客。它们既是待字闺中的佳人,又是夺人眼球的稀罕物品。
王新虎是一位煤矿在职工人,20年来,每天下班后扎进工作室,以刻刀为伴,陶醉于指尖上的艺术,在心有灵犀中赋予朽木、碎石应有的灵魂个性,以巧手在干枯腐朽的树根、玲珑的桃核、晶莹的石头上刻出惟妙惟肖的人物、摆件等。有时步入苍茫孤寂的关山之中,扛着䦆头、背着太阳、迎着冷风,在干饼子和水瓶陪伴下,掏挖枯死的成年树根,摸索寻找可供雕刻的原料。
方寸之间,唯见天地之大。纵身根雕馆,凝视着眼前的一个个物件,历史记忆和凡间悲喜在空间、器物、气场、景观的综合体中得以重现,浑厚立体,形象鲜活而富有生命的张力的工艺品让人以觅清闲、得清欢、享清雅。恍然进入古朴厚重、清新脱俗、简约亲民的田园村落,让人感觉惬然安逸、风雅内敛。
雷电交加的荒野,一棵上百年的梨树不幸被击中,红红的胸膛被烧得焦黑、衣衫褴褛,即将沦为柴禾付之一炬时,命运使然,辗转到了刻刀之下。在与残木对视之时,悲悯情怀涌上心头,面如满月、耳垂下坠的菩萨,抬头仰视、懵懂无知的小沙弥形象在脑海浮现,在刻刀下活灵活现孕育,瞬间的凝望和对视是一种守望、一种祈盼,也是一种缘分。这就是根雕《缘》带给人内心的撕裂和震撼。一对笑容满面的根雕光头和尚,拱手而立。一位面部稍仰,大腹便便,颔首会心一笑,阳光而自信。另一位头稍低一点,甜蜜的微笑在嘴角荡出一圈圈涟漪,通达而豁然。墙角挂着《苍龙》木雕,曲杆虬劲蜿蜒、眼神狰狞,气吞万钧,直冲九霄,让人不寒而栗。
小小的菩提籽、山核桃根雕工艺品,精巧完美的刀功将核壳的天然之美与人工雕刻技艺相融合,高雅隽永、细腻生动,展示微妙奇小、五彩斑斓的世界。眼珠上转、嘴角上扬的达摩,手指直竖,指天问道。满面胡须,一脸沧桑的“老子出关”。秀发遮面,明眸善眉、坦然自若的少女头像。个个纹理清晰,情绪饱满,线条流畅,奇妙微观让人为之一叹。大自然无意的造化和老祖宗的馈赠在雕刻家的审美理想和意识中得到升华,以美术大写意缔造出立体的形状,犹如淡雅的水墨画,折射出天人合一,缥缈淡然的乡愁与心灵契约。
雕刻的“雕”也是一种类似雄鹰的动物。是鹰,就要傲视苍穹。阳光下,他手持刻刀,在木槌的辅助下附身刻啄,半块残根被褪去外衣,露出红白相间的皮肤,深深的自然裂纹恰似羽毛,从头部扩散,癞疮般干结的疤痕如同坚硬的骨骼,翅膀紧收尾后,鹰眼炯炯有神,紧盯着远方,智慧勇猛、展翅欲飞,有着极强的征服感,让人悚然惊恐。
拿起刻刀,便开启了心灵的对话。多年来,他通过网络交友、朋友交流不断切磋提高雕刻技艺,谦虚地向同行请教,力图以完美精湛的手法展示老祖宗的遗留和大自然的造化,应运而生一件件形神兼备根雕艺术品。这些留存着体温,流淌着汗液的艺术品,更像自己的孩子,品格不同,相貌迥异,却个个灵魂饱满。
夕阳西下,抬头远望,根雕馆地处双凤山和玉佛寺的山脚下,汭河水奔流不息,承载着他对根雕艺术的梦想和追求,也承载着朴拙沉静、广博深厚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