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苏东坡的中年危机：《黄州寒食诗帖》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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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茶客枯笔摹画东坡像

学书十来年，每逢清明节，必临寒食帖，从心祭古人。

今日又清明，新冠阻我行。

展纸舒毛笔，挥墨不须停。

疫情已四月，万国皆停摆。

且祈苍天灵，助力战瘟神。

－－徐茶客 2020．清明节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寒食帖》

一．《寒食帖》诞生

《黄州寒食诗帖》也即《寒食帖》，由苏轼撰诗并书写，为墨迹素笺本，横34.2厘米，纵18.9厘米，是苏轼的行书代表作。作品分17行，共129字，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寒食帖》诗写得苍凉多情，表达了苏轼彼时惆怅孤独的心情。此书法正是在这种心情和境况下有感而发。通篇书法起伏跌宕，光彩照人，气势奔放，有丢添而无荒率之笔。

帖上写有两首五言诗：

第一首为“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头已白。”

第二首为“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

东坡赤壁

元丰三年（1080）二月，苏轼四十五岁，因宋朝最大的文字狱“乌台诗案”受新党排斥，贬谪黄州（今湖北黄冈）团练副使，在精神上感到寂寞，郁郁不得志，生活上穷愁潦倒，这是典型的中年危机！东坡有，山谷有，茶客也有的中年危机，上有老下有小，事业生活处处有瓶颈，过去了，就想开了，愉快地进入＂知天命＂的老年阶段。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四十七岁的东坡作此两首寒食诗，书写此卷的时间大约在翌年，或是元丰七年离开黄州以后。

东坡、山谷、茶客都有的中年危机

有些人认为＂从诗歌的角度讲，这两首诗算不上苏轼诗作里的上乘之作＂，这种评价显然不懂诗！诗以言志、诗以抒情，这两首诗真真切切的把他的现实境况和心理活动以＂哀而不怨＂的手法完美表达，再以飘洒、恣肆的笔触书写出来，起伏跌宕，痛快淋漓，或正锋，或侧锋，字体或大或小，或疏或密，有轻有重，有宽有窄，参差错落，变化万千。可以说，苏轼的情感变化，全都融入笔画线条的变化之中。意蕴顿生，气势夺人，终成为名垂千古之作。元朝书法家鲜于枢誉《寒食帖》为继《兰亭序》、《祭侄文稿》之后的“天下第三行书＂。渐渐地，这成为书法艺术的公论。

可以说是中年危机成就了苏东坡、黄庭坚！

黄山谷跋《寒食帖》，是天下第三行书的组成部分

元符三年（1100）该卷收藏者蜀州张氏取之邀黄庭坚观赏，并书一则题跋，与原迹可谓互为辉映。宋徽宗即位后，苏轼相继被调为廉州安置、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元符三年四月（1100年），朝廷颁行大赦，苏轼复任朝奉郎。北归途中，苏轼于建中靖国元年七月二十八日（1101年8月24日）在常州（今属江苏）逝世，享年六十五岁。东坡有生之年，应该没有见到黄庭坚跋的，或许，黄庭坚通过信函告诉过他的老师这事吧。

▲徐志霖临黄州寒食诗帖

二．《寒食帖》的流转

从诞生到今天，历代鉴赏家对《寒食帖》推崇备至。苏轼好友、“宋代四大家”之一的黄庭坚曾评价此书“兼颜鲁公、杨少师、李西台笔意。试使东坡复为之，未必及此”。而明代书画家董其昌则评价称：“余生平见东坡先生真迹，不下三十馀卷，必以此为甲观，已摹刻戏鸿堂帖中。”

大家题跋上印云集。除了黄庭坚，还有张縯、董其昌、清高宗乾隆、纳兰性德、王世杰、颜世清、罗振玉、内滕虎次郎等。其中颜世清、郭枻、內滕虎次郎的题跋将《寒食帖》的日本游路线图描述的很清楚。

颜世清：东坡寒食帖山谷跋尾。历元明清。叠经著录。咸推为蘇书第一。乾隆间归内府。曾刻入三希堂帖。咸丰庚申之变。圆名园焚。此卷劫馀。流落人间。有烧痕印。其时也。嗣为吾乡冯展云所得。

郭枻：蘇文忠寒食帖。由颜韵伯以金六万元售於菊池惺堂。已见内藤跋於龙眠潇湘图。系团匪乱流入日本。书估菊池。亲属某以六千元收得。以六万元转售於菊池。价差甚钜。书估菊池俱大非之。几至兴讼。事在菊池购蘇帖之前。前跋误载此段。今再志。以之存其真。郭彝民又记。

内藤虎次郎：予於丁巳（1917）冬尝观此卷於燕京书画展览会。时为完颜朴孙所藏。震灾以後。惺堂寄收予斋中半岁馀。昕夕把玩。益叹观止。乃磨乾隆御墨。用心太平室纯狼毫作此跋。愧不能若东坡。此卷用鸡毫弱翰而挥洒自在耳。虎又书。

同治年间被一冯氏广东人收藏，后遭遇火灾，从此下端留下了火灼痕迹。1922年，《黄州寒食诗帖》被日本收藏家菊池惺堂收藏，之后又转到一位台北收藏家手里，直到1987年，“台北故宫博物院”购得此作，并收藏至今。

苏黄之间，是怎样的友谊！

三．《寒食帖》的铁粉们

苏东坡年长黄庭坚八岁，由于经常在一起切磋诗文，推敲书法画艺，两人成了亦师亦友，无话不谈的忘年交。流传很多故事与墨迹。《独醒杂志》卷三中记载：“东坡曰：‘鲁直(黄庭坚字)字虽清劲，而笔势有时太瘦，几如树梢挂蛇。，山谷曰：‘公之字固不敢轻论，然间觉褊浅，亦甚似石压蛤蟆。二公大笑，以为深中其病。”

读此帖可再次体会一时苏黄胜瑜亮！高手争智斗勇是零和游戏，大师彼此搭台则互相成就。有这样的铁粉，苏东坡也不枉流放n多回了！话说，流放就是自驾游呀！

纳兰性德容若印信

等等，可别认为东坡就这么些铁粉，到了清代，有个写过网红词＂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词人纳兰容若，竟然在《寒食帖》上押了十五个印（有几个是重复使用），超过他的主子押印狂魔乾隆皇帝50%之多！脑䃼一下弘历纳兰灯下读帖比赛盖印的画面，太美太暧昧。

宋词爱好者徐启元先生说：论水平，纳兰不配给东坡洗脚，吹他是因为清朝实在没人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