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与杨朔为邻的生活点滴

■ 阮建华

海子传颂最广的一首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这样描述理想中的幸福：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把拥有一所面朝大海的房子，视为幸福的要件。

六年前，我也拥有了一所面朝大海的房子。每年的夏天和秋天，或开车或乘机或坐火车，来住上十天半月，享受难得的清静和休闲。

房子在山东龙口市东海旅游度假区。

龙口市位于胶东半岛西北部、渤海湾南岸，市区北面和西面都是大海，当地人称之为东海。沿海滩涂全是细软的海沙，平缓向海中延伸，形成一个个天然的海滨浴场。东海旅游度假区，植被繁茂，郁郁葱葱，都是粗壮的松树、柏树和槐树。行走在马路上，好像在森林中穿行，清新而宁静。

龙口市古称黄县。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追求长生不老，派遣方士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找长生不老药和传说中的仙山。史料记载，徐福当年就是从黄县登船出海，龙口市至今保存有徐福庙、徐福纪念园，东海旅游度假区就在徐福街道。

度假区内十多公里长的海岸自东而西，蜿蜒曲折，沿岸边建起了上百个小区，内陆省市许多人在这里购房度假养老，本地人反而少见。街上随处可见鄂A牌照小车，和说一口汉腔的武汉人。

我们所在的小区是填海而成，开门见大海，出门是氧吧。小区拥有独立的沙滩浴场，向晚在海上享受一场海水浴。伸向海中的广场，可以在广场上唱歌跳舞，仰望星空，呼吸清凉的海风，海风中没有一点咸腥味。兴之所至，还可以在海边操杆钓鱼，每有收获。小区旁边是港栾码头，每年9月中旬禁渔期结束，开海后，码头上渔船繁忙出入，下午5点时分，外出捕捞的渔船带着一天的收获纷纷返港，你可以在码头上买到刚捕捞回来的各种海鲜，鱼虾蟹贝，无所不有。无风的日子，碧海倒映着蓝天，像镜子一般。一旦起风，海浪拍打着堤岸，卷起千堆雪，蔚为壮观。

站在阳台上观海潮最有意思，清晨时刻，薄雾从海上褪去，海水一波波地涌向岸边，晨光透过云层，把平静的海面映得波光粼粼，犹如一片金色的世界。

赶大集也很好玩，附近的乡镇都不远，他们各自错开了集市时间，每逢农历的二、五、七、九，人们从四面八方向集市赶来，街道两旁摆满了附近乡民自产的蔬菜和瓜果，新鲜且便宜。集上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胶东半岛是驰名全国的水果之乡，苹果、葡萄、梨子、樱桃样样都有，甜美可口。如果有兴致，可以驱车几十公里，春天去招远山上摘樱桃，夏天去莱阳地里摘梨子，秋天去栖霞果园摘苹果。

从龙口沿228国道东行30多公里，便到了邻地蓬莱。

知道蓬莱，还是读了杨朔的散文名篇《海市》。1980年上高中时，当年的语文课本上就有这篇文章。当年高考，语文试卷上有一道填空题，在一段句子中填上“海市蜃楼”的“蜃”字和“五脏六腑”的“腑”字。这段句子出自《海市》这篇课文，因为喜爱这篇文章，这两个字我都正确写出了。多亏了这2分，使我的高考总分在大学录取分数线之上，最终被大学录取。

杨朔在《海市》开篇写道：“我的故乡蓬莱是个倚山抱海的古城，城不大，风景却别致。城北丹崖山峭壁上那座凌空欲飞的蓬莱阁尤其有气势。在阁上一望那海天茫茫、空明澄碧的景色，真可以把你的五脏六腑都洗得干干净净。这还不足为奇，最奇的是海上偶然出现的幻景，叫海市蜃楼。”

上大学时，有门必修课叫《当代文学》，知道杨朔与秦牧、刘白羽并称中国当代三大散文作家。三人之中，我对杨朔情有独钟。在书店中买了一本《杨朔散文选》，不知道阅读了多少遍。《茶花赋》《荔枝蜜》《雪浪花》《香山红叶》等篇章，耳熟能详。杨朔先生的极致文笔，清新淡雅，语言古韵氤氲、含蓄隽永，读罢久久难忘，回味再三。我的写作，也是从模仿杨朔的散文开始的。

名人与故乡，是一段割不断的情，没有哪一个作家和一座城市结合得如此紧密，一座城市的成长和出名仰仗一个伟大的作家，这就是杨朔和蓬莱。《海市》就是蓬莱一轮皎洁的文学明月，至今仍高悬在天空熠熠生辉，凝固成蓬莱文学坐标不可逾越的里程碑。

有关文献显示，杨朔出身书香门第，他的父亲是清朝秀才。家庭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他少年聪颖，通读诗文，海市的故事，八仙过海的传说伴随着杨朔长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海市蜃楼，是蓬莱的魂魄，是蓬莱迷人的眼睛。世人一想到蓬莱，其实最想见到的就是那变幻莫测的海市蜃楼。杨朔是这样描述海市蜃楼的：“只见海天相连处，原先的岛屿一时都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海上劈面立起一片从来没见过的山峦，黑苍苍的，像水墨画一样。满山都是古松古柏；松柏稀疏的地方，隐隐露出一渔村。山峦时时变化，一会儿山头上幻出一座宝塔，一会儿山洼里现出一座城市，市上游动许多黑点，影影绰绰的，极像是来来往往的人马车辆。又过了一会儿，山峦城市渐渐消散，越来越淡，转眼间，天青海碧，什么都不见了，原先的岛屿又在海上现出来……”

我想，是否可以这样说，没有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蓬莱便不会被世人称为人间仙境，蓬莱阁也不会诞生，更不会闻名遐迩。秦始皇、汉武帝、唐明皇这些历代的帝王，之所以要到这里寻仙访道，也是受了海市奇观的吸引，他们不可能明白海市蜃楼其实是一种因远处物体被光折射而形成的自然地理现象的科学道理，只有把它看成神仙境地了，于是这里的一切便被披上神秘不可窥视的面纱，山成了仙山，海成了仙海，城池楼阁也披上了闪烁迷人的仙气灵光。

到了蓬莱，不能不去长岛。长岛是杨朔寻找海市的地方，是杨朔心目中真正的海市蜃楼之所在。长岛原来是长岛县，现在已成为烟台市蓬莱区的一个街道。在蓬莱港停好车，坐上去长岛的客船，50分钟便可到达。上船一定记得带上火腿肠。客轮开动，便有群群海鸥跟随在客轮两侧飞翔。站在甲板上，将火腿肠掰下一坨，抛向空中，海鸥便精准地用鸟喙接住，吞入腹中。这时，你会联想到，用导弹拦截导弹，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长岛是由32个海岛组成的列岛，最大的两个岛屿是南岛和北岛，两岛中有跨海大桥连接。长岛道路四通八达，建筑错落有致，街道干净整洁，古木葱茏，浓荫夹道。60多年前，杨朔用“海上仙山”来形容长岛，今日所见，果然不虚。

长岛最值得去的是北岛的月牙湾海滨。两个山头的夹峙中，一个半月形的海湾躺卧在其中，长度达千米。海滩上满满都是鹅卵石，一颗颗圆润饱满，颜色鲜艳，大者如蛋，小者如豆，在阳光的照耀下色彩斑斓，如新疆和田玉籽料，有的红皮白肉，有的呈鸡油黄，一颗颗爱不释手。

南岛的烽山林海也不可不去。烽山挺立南岛之东，千亩松涛，百鸟栖息，空气清新。极目远眺，海天一色，浪绿波翠。对岸矗立在丹崖山上的蓬莱阁隐约可见。

烽山观景台上，可清晰看到黄海和渤海潮头对立，黄蓝二色形成一道反S形的交汇线。从山脚延伸入海里的卵石滩，形状由阔而尖，弯曲飘逸，就像一条尾巴，长山尾也由此得名。据说像这样清晰可见的海域交汇线，全世界仅有两条，另一条在非洲好望角。

在高处欣赏完，一定要到长山尾，亲身站在分界线上，让黄海与渤海的海水浸过你的脚面，感受“一脚踏两海”的独特体验。这处天然构成的卵石滩，涨潮时长200余米，退潮时长度增加一倍，其水下延伸部分更是长达数千米。卵石滩左侧为黄海，右侧为渤海。

晚上在海家乐吃海鲜自助餐，尽情享受渔家的淳朴与热情，感受大海的恩赐，枕着大海的涛声，酣然入梦。

龙口、蓬莱，在这个历代求仙的地方，我与杨朔为邻。我们凡夫俗子，不想大富大贵，也不求得道成仙。只愿清静无为，安度余生，面朝大海，期待春暖花开，期待海市蜃楼。在这种期待中，回忆读过的杨朔美文，想象美文中映出的杨朔和善而天真的面容。

与杨朔为邻，这样的幸遇，以前真没有梦到过。

【编辑：王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