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
张军大使向各位代表分发中国折扇
希望能为全球变暖和国际紧张局势降温
他的折扇上写着“上善若水”四个大字
可以看得出,扇子之于中国人
是极具代表性和表达自己的最佳方式之一
那今天就来说一说
这把神奇的
中国扇子
作为一个90后,童年的暑假时光是没有手机、平板电脑的,最多还是和小朋友们一起嬉闹。
就像当今小学生要学会“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这类暗号一样,嘴皮子溜不溜也决定了小朋友的社交广度。
而我,凭借一首打油诗《莫生气》,惊艳众人。尤其在小朋友闹僵了的时候最有用,用最快的语速在他们面前“炫”完,谁还记得他们在吵架啊。
《莫生气》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琐事由他去。
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
这首《莫生气》,就是我从一把折扇上学来的。
别看这首打油诗没啥文学内涵,但这“莫生气”倒真成了我的处世之道了。
扇子对幼时的我来说,是外婆夏日帮我驱走酷暑的神兵、是我妈在傍晚帮我赶走蚊蝇的利器、是我自己探索大千世界的百宝箱...
小时候,家人从外地回来,总是会带一把扇子留作纪念。
我在这些扇子上,第一次看到杭州的三潭映月和西湖全景图、第一次看到九华山仁德大和尚题写的“佛光普照”书法、第一次读完了《兰亭集序》、第一次看到“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的黄鹤楼水墨画...
你看,一把把扇子,给我打开了一扇扇世界的门,从书法、文学内容、画到景点,无一不包。
那时候的我还小,既不能行千里路去环游世界,也没做到读万卷书。
但这小小扇面上的大千世界足以为未来的我,扇开一片清凉之境——那里只有对于这个世界的好奇。
扇子,一开一合,便是宇宙。
如何理解扇子,要先理解风。
在风的层面上,扇子和经幢、经幡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他们都是将经文置于石头或者绢布之上,风吹过它们一遍,即是一遍念经。
当你站在西藏的神湖旁边,将自己的祈愿寄托在五彩经幡之上,吹过这片土地千百年的风呼啸而过,福慧双增。
当你站在千年佛光寺下,看到寺庙门口的竖立千年的唐代经幢,晋地的北风早已抚过幢身无数遍,上面的刻字依然遒劲有力,历史与今世在此交汇。
经幢、经幡,是人与风共创的祈愿,但它不生产风,也不是风的搬运工,风是灵魂的另一半,得等待它,这是被动的风艺术。
而扇子,是主动的风艺术——轻轻一挥,清风徐来,几千年的历史也随之随风而来...
2006年,我们在江西靖安县李洲坳的一个东周古墓里,发掘出了一柄竹扇,这把2500年的扇子,之后被称为中华第一扇,因为它是我国最早、保存最完好的扇子实物。
这把扇子的背后,有着纳凉的原始冲动。
正如《淮南子·人间训》中记载的中国最早的扇子招风纳凉的例子——周武王通过“左拥而右扇”来救助中暑的人。
因此,古人称之为“凉友”——净君扫浮尘,凉友招清风。
这把扇子的背后,也有着关于社会风气的演化。
比如楚国宋玉使用了死亡白鹤的羽毛做成的扇子,而被人耻笑,让楚襄王十分不悦,宋玉不得不说这羽扇好用得很,这才挽回点颜面。
再到魏晋时期晋武帝的女婿王敦,看到名门之后周顗都会紧张、脸红到需要用以扇遮面。
再到唐朝时,唐制里就有“其人君举动必以扇”的规定,以此来显示帝王的威仪,这个我们在各类古画中都能见到。
扇子所带来的这一阵风,将暑热赶走,将礼仪带来。
说完,中国人在扇子的原始功能——带来风,我们就要回归扇子这个本体,看看中国人如何格“扇”的。
孔子最早奠定了中国美学礼乐相亲、善美相成的基本美学,所以通过外在的装饰形象来体现内在的精神,在中国是一脉相承的。
因此,说起扇子之美的演化史,从先秦到近现代,可谓是中国人对“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极致践行。
从早期厨刀形的竹扇、六朝的塵尾扇、葬礼中的卤簿仪卫扇、西汉就有记录的团扇/纨扇、北宋由日本经朝鲜传入中国的折扇,一直到如今,中国扇子完成了由平面到立体的完美转变。
2000年前,西汉成帝时期的女辞赋家班婕妤写了现存最早的团扇诗词——新裂齐纵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自此,又称纨扇的团扇,完成了平面化的中国之美。
其实,在两汉以后,纨扇并无大的起色,到了六朝,反倒是塵尾扇最为盛行,男子都将塵尾扇当作饰品来使用。
直到隋唐五代,纨扇终于走上了历史舞台。
杜枚在《秋夕》中写它“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圆满如月的纨扇仿佛就是李白心中的“床前明月光”。
只不过在明清时,折扇兴盛、纨扇衰微,正如明末清初时抽屉的发明对于桌子由平面到多面的转变有重大意义一半,折扇工艺的出现,改变了扇子单一的平面模式。
到了北宋,从日本传入中国的折扇,完成了立体化的中国之美。
虽然折扇源自日本,但中国人在制扇的过程中,进行了许多的有益探索。
比如,将日本的单面贴纸改良为双面贴纸、大面积增加扇骨,甚至逆向输回日本,被称为“唐扇”,备受日本禅僧青睐。
明代更是涌现出众多制扇名家,尤以吴中为盛。
明代著名画家文徵明是重视扇子工艺的典型代表,陈贞慧在《秋园杂佩》就说过:“文衡山非方扇不书”。
扇子的演变,不仅是中国人对格扇的执念,更是中华文明对融汇天下的最终追求,由平面到立体,永远在时尚的最前沿。
扇子能带来风,扇子之美能致知, 比起不易携带的卷轴画,我们这么一个爱文化的民族,方便携带的扇子便成了各路人士展示自己文学修养、精神境界的最佳阵地,于是扇面画诞生了。
扇子到底什么时候与书画结合,并没有具体说法,但它的发展的确是从“书画之于扇面”发展到“扇面之于书画”的。
《历代名画记》中记载,曹不兴请王献之画扇子,但他把误落的墨点当成苍蝇,还伸出手去拍。
还有宋武帝所赐的蝉雀扇,就是顾景秀画的扇子。可见,早在南朝时期,扇面上就已经出现了独立的花鸟画艺术形式。
此时,画只是扇面的装饰品,并不具备真正的艺术欣赏价值,我们在《捣练图》、《韩熙载夜宴图》、《簪花仕女图》、《宫乐图》中一窥其奥秘。
而到了宋代之后,扇面画成为了真正的绘画形制。
我们都在赞叹《洛神赋图》、《历代帝王图》、《溪山行旅图》这些宏伟巨作,在这些几千年的长幅画卷、立轴画统治之下,扇面画突出重围,由全景转向小品,真可谓“纳须弥于芥子,容千里以咫尺”。
我们可以从之后的历代扇面中,发现这些“边角之景”、“残山剩水”的美。
宋代将扇面书画推上了第一个高峰,留下了大量作品,此时还以纨扇扇面为主,宋徽宗赵佶的《草书纨扇》便是现存最早的扇面书法作品,而上海博物馆收藏的南宋《溪桥归骑图》,则是最早的折扇扇面画。
直到明宪宗成化之后,折扇扇面书画才开始大量出现,比如明四家——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都创作出了大量的折扇扇面画作品。
不仅在扇面作画,在其他地方也是各显其能,以体现文化之气。
在建筑上,也有不少是模仿扇子而建造的,比如苏州狮子林的扇亭、北京颐和园的扬仁风、北海公园的延南薰等等。
我们想象一下,在上万年前的一个炎热的夏季里,一个人酷热难当,随手摘下路边的一片树叶扇了起来。
这种人类自己创造的惊喜自此便代代相传,衍生出了这样一个纷繁美丽的扇子宇宙,这是那个人不曾想到的。
而现今,早已不流行人手一把扇子了,扇子解暑的功能性被空调、电扇所取代,用扇子来彰显内心的作用被千千万万的物品所替代。
那,我们还需要一把扇子吗?
需要,我们需要的可能不是一把实体的扇子,而是一把心里的扇子——这把扇子的扇面应当包罗万象,当你处于低谷或者居于高峰之时,轻轻一扇,能为你躁动的内心带来宁静和观自在之所。
你说,这把内心的扇子是什么?
我想,这把扇子可以是好奇、谦虚、积极,也可以是忠诚、仁义、勇敢,还可以是诚信、智慧、教养...全看你扇起之时,心中所盼为何?
就像从小那一把把打开我的世界的扇子一样,一开一合尽是无边宇宙。
撰文:古一翻
审稿:初恋
图片:除特殊备注图片之外,图片均来自摄图网、视觉中国版权图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