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迅揭秘：清代玉器背后的加工成本秘密

05-18

苏迅揭秘：清代玉器背后的加工成本秘密

从一柄玉如意

讲到清代玉器的加工成本

苏迅

【作者简介】苏迅，70年代生于江南小镇，壮年进城谋生，先后在国有企业、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从1996年开始文学创作，于多家报刊发表百余万字，作品被《小说月报》、《海外文摘》、《人民日报·海外版》等转载。多年从事江南文化和中国玉石文化研究，有数十万字研究论文发表，曾获省市社科奖项。现居江苏无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1）、一柄玉如意价值4000两

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发生了影响清朝玉器史的“高朴案”，负责为皇家采办和田玉料的叶尔羌办事大臣、皇侄高朴被乾隆皇帝处决，家产抄没。在江苏拿获为高朴销赃的家人之一张明远，搜出价值10余万两的玉料玉件，据说其中仅一柄通体雕琢的玉如意，当时就开价白银4000两，正待办公的督抚采购。

在清代，一品文官全年的正式俸禄不过银180两加米180斛，一个七品文官全年才银45两加米45斛，后来外任官实行养廉银制度，一个七品县令领取大于正俸的养廉银，全年也不过400两至2000两不等。至于京官虽说也有从库银中拨发养廉银，那是少得可怜，大多数人仍然以正俸为主。这样一柄市值4000两的玉如意，按照当时物价来讲，绝对是价格不菲的了。

乾隆时期和田玉料主要为宫廷所垄断，市场价格鲜见载录。从处理高朴案的宫廷档案和地方大员的奏折中透露出，当时在苏州、扬州贩卖玉料常见的市价一般是每斤玉料在2、30两白银左右。据《清实录》记载，在回疆和田、叶尔羌1斤白玉值银1钱，但转运走私到到苏州，1斤上好的白玉价格可达3、40两。所以在当时，和田玉的价格是高于等重的白银的，上好的玉料价值甚至数倍于白银。

（2）、民间代工玉册页每片20两

古玩行总说乾隆治玉不惜工本，但是这个“工本”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能讲明白的人不多。近年故宫专家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内务府造办处档册中辑录出《养心殿造办处史料辑览》，逐年分册出版，其中有一些蛛丝马迹透露出清代治玉的加工成本信息。

《养心殿造办处史料辑览》第一辑，雍正九年：

五月初四日内务府总管海望将做得烫胎和牌玉石金刚经样一件呈览。奉旨：照样准做。字着戴临写。钦此。内务府总管海望随奏称，造此所用玉石用银库收贮石子内选取，若全用粮食匠役砣做，惟恐一时难得。今欲用外雇匠役砣做，约合用工价银八九百两。……于十年九月初五日做得碧玉金刚经五十二片，石匣盛。

这套总共52片的碧玉《金刚经》册页，原料是从库存中调拨出来的，如果发给造办处内部工匠加工，则怕一时来不及做成，内务府总管海望建议雇佣民间工匠来做，当时的加工费估价是8、900两白银。这样一套玉册页总共做了16个月方告完成。每片玉册页的工价银接近20两。

（3）、玉册宝每份工价五百余两

《养心殿造办处史料辑览》第四辑：

乾隆十四年正月二十五日据郎中永安等呈，称蒙派职等恭造孝贤皇后玉册宝，需用玉五百斤，伏乞批司行文内务府取用……至所需工价，本司按照从前准销成例核算。每分（份）需用工价钱五百二十串五十八文，给与该员等支领。

清朝有谥册谥宝之制，始于顺治年间，乾隆二十四年对谥册宝的规格做了进一步规定：“玉册计十页，每页高九寸，宽四寸五分，厚四分……玉宝交龙钮，钮高二寸九分，台高一寸六分，通高四寸五分，见方五寸，钮镌玲珑龙身，宝面镌清汉字，均储栅木大箱，由内务府制办”（《清朝续文献通考》卷160）乾隆十四年为刚去世的孝贤皇后制作玉册宝，其规格当与二十四年所规定的相近。按照以往的成例，制作这样一份玉册宝的工价银相当于520多两银子（清代中期1000文制钱相当于1两白银，道光以后制钱与银的换算贬损严重）。按照这个“成例”，大致以玉册和玉宝的工价银各半估算，总共10片玉册，则每片的加工费约合25两左右。

而制作玉册宝居然需要消耗500斤的玉料，可见将原料开片和制作圆雕玉玺印出材率是十分低的。这500斤玉料按照在南方市场的行市价，以20两每斤计算，料钱就达到1000两，再加上工价银，则每份玉册宝的市场成本应在1500两以上。

（4）、一对玉象耗时近1年耗工2300余个

《养心殿造办处史料辑览》第八辑，乾隆二十六年正月：

于本月二十三日，接得员外郎安泰、金辉押帖一件，内开：本月二十一日挑选得青玉一块重七十五斤呈览。奉旨：仅玉大小交造办处成做。钦此。

于本月二十六日，郎中白世秀将青玉一块因有绺，画得长六寸，高四寸五分墨道呈览。奉旨：将玉分中砸开，着如意馆仅玉画样。钦此。

于三月十七日，郎中白世秀将做得玉象丕一件持进，交太监胡世杰呈览。奉旨：照样准做。钦此。

于四月初三日，郎中白世秀来说，太监胡世杰传旨：将现做玉象二件，送进呈览，做过多少工，尚得多少工做完。钦此。于本日随午活将玉象丕二件，自正月二十九日做起，做过三百四十二工，做完尚得一千九百余工，交太监胡世杰转奏。奉旨：着往细致里成做，余知道了。钦此。

于四月二十三日，郎中白世秀将现做未完玉象丕一件持进，交太监胡世杰呈览。奉旨：外雇匠做的慢了，着王子大人催着做。钦此。

于十月初九日，郎中白世秀、员外郎寅著将现做未完玉象二件持进，叫太监胡世杰呈览。奉旨：将玉象上宝瓶要安活盖，瓶内做珐琅宝盖，用苏州送到筒子幡配挑杆。钦此。

于十二月初一日，郎中白世秀、员外郎寅著将玉象一件，画得包袱式座样呈览。奉旨：照样准做。钦此。

于十二月十二日，员外郎寅著将现做玉象画得打眼墨道持进，交太监胡世杰呈览。奉旨：准打眼。钦此。

于十二月二十七日，郎中白世秀、员外郎寅著将做得玉象一对，随鞍轡持进，交太监胡世杰进讫。

宫里命做陈设器青玉大象一对，尺寸是多大呢？以今天的尺寸来说，这玉象的长度约20厘米、高度约15厘米，背上开孔，内装铜胎珐琅彩鞍辔。除去珐琅彩装饰，仅就这样一对青玉象的加工，所耗人工达到2300个工左右，耗时整整11个月有余。

按照四月初三日郎中白世秀的回奏，“自正月二十九日做起，做过三百四十二工”，则可以大致推算出玉匠每天工作核算为五个工。当时预计“做完尚得一千九百余工”，按照之前的效率推算，尚需耗时1年以上。后来皇帝有点不悦，下旨道“外雇匠做的慢了，着王子大人催着做”，在催促之下，玉象于当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完工，工时缩短了3个多月时间。

这两件玉象的工价银多少，档案里没有明确记载。当时苏州织造办解的玉器加工工价是每个工折合银1钱5分4厘，则2300个工需要工价银350余两，但是根据《养心殿造办处史料辑览》乾隆十年所载：“因京内匠役不敷用，需外雇匠。一时不得巧手之人，工价甚大，南边巧手之人甚多，工价亦小……”档案所说，南边加工费低于造办处的成本，则可知这两件玉象的工价应该高于此数。如果按照制作时间来大致推算，如雍正九年制作的碧玉《金刚经》册页，耗时16个月，工价银8、900两，则这两件实际耗时11个月（原来预计耗时约15个月）的玉象的玉雕工价银应该不少于600两。所用青玉75斤，按照20两每斤的价格，原料成本约在1500两左右，那么这两件玉象的成本当在2000两左右。

在这两件玉象完成的次月，即乾隆二十七年正月，内廷再命制作玉象一对。这次玉象的体量比上年的更大，挑选的是一块“重一百三十斤”的青玉，于正月初十开始选料，直到乾隆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郎中白世秀将做得玉象一对，随鞍辔、宝瓶漆木楼子持进，木座持进，安养心殿呈进讫”。这对安放在养心殿的青玉大象耗时几达两年，工价银之高昂自不待言了。

（5）、多工种合作成本高昂

有专家根据宫廷档案撰有专业论文《清代玉器鉴定》，其中记录了乾隆年间苏州织造办解三件玉器的工价情况：“乾隆三十年七月十一日苏州办解的青白玉羽觞1件，器高1 寸1分，宽2寸9分，长3寸6分。做坯33工，做细20工，光玉9工，镌刻年款4字2工，共64工，每工银1钱5分4厘，共银9两8钱5分6 厘。乾隆三十四年苏州办解的白玉宋龙双耳杯l件，里外规整5 工，做宋龙双耳87工，光玉6工，共98工。合银1 5两4分2厘。同年苏州办解菊花双耳杯1件，口足往上收做并里外规整11工，做菊花双耳23工，光玉4工，合38工，工银5两8钱5分2厘。两器做耳用工，悬殊较大，龙耳比菊花耳用工多至3.8倍。”